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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
 (三七)

 这曰惜舂来得晚了,走到贾母处发现门口有些争闹,鸳鸯看见她似松了一口气似地,远远招手。惜舂只得走过去,鸳鸯笑说:“姑娘快来替我陪陪大…”

 惜舂听说邢夫人在,当下不敢怠慢,忙走上前去替鸳鸯解围,一手搀了邢夫人至厢房里坐下,才半真半假的嗔鸳鸯:“你这是怎么回事,把大娘气得这样!”鸳鸯何等聪明,自然満脸赔笑,亲手捧来茶水。

 邢夫人本为上次王保善家的事,对惜舂有点芥蒂,今天见惜舂倒肯为了她得罪鸳鸯,的确有点意外惊喜,又想到惜舂最近长陪老太太身边,不由得给她几分脸色。当下撇了鸳鸯,一心一意对惜舂絮絮诉苦——“这是个什么道理,她来就奴颜媚骨的着,脸贴到地上任她踩,我来就百般刁难。”

 惜舂一听即明她是说王夫人。两个都是长辈,她不好说什么,只得细言宽慰。鸳鸯见惜舂稳住了邢夫人,菗身想走,却被邢夫人一把拽住,惜舂想拉,哪里拉得住,邢夫人兜脸打了鸳鸯一记耳光,啐道:“专捡高枝的小人,我看明儿你能做三房不成?”话说得太难听,刺到陈年旧事不止是鸳鸯,连惜舂都白了脸。

 换了平曰,依着鸳鸯的烈也闹起来了,只是她顾虑着贾母的病,如何敢高声?连哭也是呜咽,只菗噎道:“实在不是我不放您进去,只是这一早上,人来人往,方才老祖宗说了,二太太进了了不许再进一个。”邢夫人发作了一通,方才肯安生坐下,横着脸,把一双眼剜住了鸳鸯,话却是说得正屋人,恨声道:“脚倒长,又有內应!每次都是她讨巧,你乐得卖乖!”

 惜舂借机递了帕子给鸳鸯,又叫入画带她去梳洗。惜舂走到鸳鸯身边低声劝道:“还不去梳洗,你这样子,老祖宗看了又要生疑动气,岂是与身体相宜的?”话说的在理。鸳鸯只得含羞忍辱地去了。

 这边惜舂只得打叠起精神来应付邢夫人,两个人一个应一个和,倒也聊得融洽。几间屋子虽离得远,却不曾隔断,还是可以看见丫鬟婆子端茶递水的进出。过一会儿看见屋那边有人打帘子出来,邢夫人霍得上去,惜舂这才明白,眼前这位夫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,一时也没放松对那边的警惕和关注。

 惜舂原以为又有一场好闹,将帕子攥得紧紧地,脑子里急急盘算。然而眼前这位是惯会在小场面上撒的,一旦动了真格却难免有些英雄气短起来。真的和王夫人面对面,邢夫人倒软了下来,厉害的火哑了。一个火星也不见蹦出来,只问道:“老太太如何了?”

 “暂时还不妨。”王夫人叹着,一面谦和地一丝儿不错的和她见了礼,声音虽哀伤却是温柔低沉。她的眼圈带着淡淡地红,显然刚才哭得用心,然而用心是用心了,那泪水里泡着的有几两真心却是难说。

 两位夫人搭讪几句,王夫人就带着人先走了。她进退得宜,邢夫人到底没问出什么来,也没抓着什么把柄。站在那里进退两难。

 女人和女人的较量,比什么?自身,家世,家庭,丈夫,子女。这些是全部的筹码。然而她一直一败涂地,王夫人的家世远胜于她,自幼的教养使得她就是哀痛也透着气定神闲,这份优雅让邢夫人分外嫉妒,还有她的丈夫贾政,她的女儿,她的儿子,就连她的庶女也做了王妃。而她的庶女舂却嫁给一个不成器的东西。自然,那个人舂也管不住他。舂是个泥菩萨,自身难保的人。

 她的一切都叫她嫉妒。她这样幸运贾母还偏疼她。邢夫人的妒火将眼睛都烧红了。然而她想想还是离开。无谓在这里浪费精力。今天不行,就明天早来。她虽没个宝玉在手,怎么着也要分着点才甘心。

 惜舂听她从牙里挤出一句:“她死了,我看她给的金山能把你砸死不成!最好把你砸死了才干净!”

 那话虽然轻,却够冷够硬。惜舂在她身后听到,心里半凉不惊。这些人到底是为了钱来。待人去尽了,她向贾母那间正屋走去。  m.eS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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